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原文

  二二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
  施耐庵

  三人来到潘家洒楼上,拣个齐楚阁儿里坐下。提辖坐了主位,李忠对席,史进下首坐了。酒保唱了喏,认得是鲁提辖,便道:“提辖官人,打多少酒?”鲁达道:“先打四角酒来。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,又问道:“官人,吃甚下饭?”鲁达道:“问甚么!但有,只顾卖来,一发算钱还你!这厮,只顾来聒噪!”酒保下去,随即烫酒上来,但是下口肉食,只顾将来摆一桌子。
  三个酒至数杯,正说些闲话,较量些枪法,说得入港,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。鲁达焦躁,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。酒保听得,慌忙上来看时,见鲁提辖气愤愤地。洒保抄手道:“官人要甚东西,分付卖来。”鲁达道:“洒家要甚么!你也须认得洒家!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,搅俺弟兄们吃洒?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!”酒保道:“官人息怒。小人怎敢教人啼哭,打搅官人吃酒?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,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,一时间自苦了啼哭。”鲁提辖道:“可是作怪!你与我唤得他来。”酒保去叫。不多时,只见两个到来: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,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,手里拿串拍板,都来到面前。看那妇人,虽无十分容貌,也有些动人的颜色,拭着眼泪,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。那老儿也都相见了。
  鲁达问道:“你两个是那里人家?为甚啼哭?”那妇人便道:“官人不知,容奴告禀。奴家是东京人氏,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,不想搬移南京去了。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。女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。此间有个财主,叫做‘镇关西’郑大官人,因见奴家,便使强媒硬保,要奴做妾 。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,虚钱实契,要了奴家身体。未及三个月,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,将奴赶打出来,不容完聚,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,父亲懦弱,和他争执不得,他又有钱有势。当初不曾得他一文,如今那讨钱来还他?没计奈何,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,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,每日但得这些钱来,将大半还他,留些少女父们盘缠。这两日酒客稀少,违了他钱限,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。女父们想起这苦楚来,无处告诉,因此啼哭。不想误触犯了官人,望乞恕罪,高抬贵手!”
  鲁提辖又问道:“你姓甚么?在那个客店里歇?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?”老儿答道:“老汉姓金,排行第二。孩儿小字翠莲。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,绰号镇关西。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。”鲁达听了道:“呸!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,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!这个腌臜泼才,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,却原来这等欺负人!”回头看着李忠、史进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!”史进、李忠抱住劝道:“哥哥息怒,明日却理会。”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。
  鲁达又道:“老儿,你来!洒家与你些盘缠,明日便回东京去,何如?”父女两个告道:“若能彀回乡去时,便是重生父母,再长爷娘。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?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。”鲁提辖道:“这个不妨事,俺自有道理。”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,放在桌上,看着史进道:“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;你有银子,借些与俺,洒家明日便送还你。”史进道:“直甚么,要哥哥还!”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。鲁达看着李忠道:“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。”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。鲁提辖看了见少,便道:“也是个不爽利的人!”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,分付道:“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,一面收拾行李。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,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!”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。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。
  三人再吃了两角酒,下楼来叫道:“主人家,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。”主人家连声应道:“提辖只顾自去,但吃不妨,只怕是提辖不来赊。”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,到街上分手。史进、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。
 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,到房里,晚饭也不吃,气愤愤地睡了。主人家又不敢问他。
 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,回到店中,安顿了女儿,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,回来收拾了行李,还了房宿钱,算清了柴米钱,只等来日天明。当夜无事。次早五更起来,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,吃罢,收拾了。天色微明,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,高声叫道:“店小二,那里是金老歇处?”小二道:“金公,鲁提辖在此寻你。”金公开了房门道:“提辖官人,里面请坐。”鲁达道:“坐甚么!你去便去,等甚么!”金老引了女儿,挑了担儿,作谢提辖,便待出门。店小二拦住道:“金公,那里去?”鲁达问道:“他少你房钱?”小二道:“小人房钱,昨夜都算还了;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,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。”鲁提辖道:“郑屠的钱,洒家自还他,你放这老儿还乡去!”那店小二那里肯放。鲁达大怒,揸开五指,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复一拳,打落两个当门牙齿。小二爬将起来,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。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。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,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。
  且说鲁达寻思,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,且向店里掇条凳子,坐了两个时辰。约莫金公去得远了,方才起身,迳到状元桥来。
  且说郑屠开着两间门面,两副肉案,悬挂着三五片猪肉。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!”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:“提辖恕罪!”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,“提辖请坐。”鲁达坐下道:“奉着经略相公钧旨:要十斤精肉,切作臊子,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。”郑屠道:“使得,——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。”鲁提辖道:“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,你自与我切。”郑屠道:“说得是,小人自切便了。”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,细细切做臊子。
  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扰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  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,用荷叶包了道:“提辖,叫人送去?”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,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”郑屠道:“却才精的,怕府里要裹馄饨,肥的臊子何用?”鲁达睁着眼道:“相公钧旨分付洒家,谁敢问他?”郑屠道:“是合用的东西,小人切便了。”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,也细细的切做臊子,把荷叶包了。整弄了一早辰,却得饭罢时候。
  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  郑屠道:“着人与提辖拿了,送将府里去?”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?”鲁达听得,跳起身来,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,睁着眼,看着郑屠道:“洒家特地要消遣你!”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,却似下了一阵的“肉雨”。郑屠大怒,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,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,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,托地跳将下来。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。
  众邻居并十来个火家,那个敢向前来劝。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,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。
  郑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来要揪鲁达;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入去,望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倒在当街上。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?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鲁达骂道:“直娘贼!还敢应口!”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棱缝裂,乌珠迸出,也似开了个彩帛铺,红的、黑的、紫的都绽将出来。
 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,谁敢向前来劝。
  郑屠当不过,讨饶。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破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洒家倒饶了你!你如今对俺讨饶,洒家偏不饶你!”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,磬儿、钹儿、铙儿一齐响。鲁达看时,只见郑屠挺在地上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了入的气,动掸不得。
  鲁提辖假意道:“你这厮诈死,洒家再打!”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。鲁达寻思道:“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,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。洒家须吃官司,又没人送饭,不如及早撒开。”拔步便走,回头指着郑屠尸道:“你诈死,洒家和你慢慢理会!”一头骂,一头大踏步去了。
  街坊邻居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。
  鲁提辖回到下处,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,细软银两,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;提了一条齐眉短棒,奔出南门,一道烟走了。

  * 节选自《水浒》(七十一回本)第三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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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

话说当时史进道:“却怎生是好?”

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:“哥哥,你是干净的人,休为我等连累了。大郎可把索来绑
缚我三个出去请赏,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。”

史进道:“如何使得!恁地时,是我赚你们来,捉你请赏,枉惹天下人笑。若是死
时,我与你们同死;活时同活。你等起来,放心,别作圆便。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繇。”

史进上梯子问道:“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?”

两个都头道:“大郎,你兀自赖哩!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。”

史进喝道:“李吉,你如何诬告平人?”

李吉应道:“我本不知;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,一时间yb县前看,因此事发。”

史进叫王四,问道:“你说无回书,如何却又有书?”

王四道:“便是小人一时醉了,忘记了回书。”

史进大喝道:“畜生!却怎生好!”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,不敢奔入庄里来捉
人。

三个头领把手指道:“且答应外面。”

史进会意,在梯子上叫道:“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,权退一步,我自绑缚出来解官
请赏。”

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,只得应道:“我们都是没事的,等你绑出来,同去请赏。”

史进下梯子,来到厅前,先将王四带进后园,把来一刀杀了;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
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,拾尽教打叠起了;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。

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,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,拿了朴刀,拽扎起,把庄后草
屋点着;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,外面见里面火起,都奔来后面看。

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,大开庄门,呐声喊,杀将出来。

史进当头,朱武,杨春在中,陈达在后,和小喽罗并庄客,冲将出来,正迎着两个都
头并李吉,史进见了大怒。

“仇人见面,分外眼明!”

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,转身便走。

李吉也却得回身。

史进早到,手起一刀,把李吉斩做两段。

两个都头正待走时,陈达,杨春赶上,一个一朴刀,结果了两个性命。

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。

众士兵那里敢向前,各自逃命散了,不知去向。

史进引着一行人,且杀且走,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。

喘息方定,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,贺喜饮宴,不在话下。

一连过了几日,史进寻思:“一时间要救三人,放火烧了庄院。虽是有些细软家财,
重杂物,尽皆没了!”

心内踌躇,在此不了,开言对朱武等说道:“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勺当,我先
要去寻他,只因父亲死了,不曾去得;今来家私庄院废尽,我如今要去寻他。”

朱武三人道:“哥哥休去,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,又作商议。若哥哥不愿落草时,待
平静了,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,再作良民。”

史进道:“虽是你们的好情分,只是我今去意难留。我若寻得师父,也要那里讨个出
身,求半世快乐。”

朱武道:“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,却不快活?只恐寨小不堪歇马。”

史进道:“我是个清白好汉,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!你劝我落草,再也休
题。”

史进住了几日,定要去。

朱武等苦留不住。

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;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,打拴一个包里,馀者多的尽数
寄留在山寨。

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,上撒一撮红缨;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。

顶上明黄缕带;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;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;青白间道行缠
绞脚,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;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;背上包裹;提了朴刀;辞别朱武
等三人。

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。

朱武等洒泪而别,自回山寨去了。

只说史进提了朴刀,离了少华山,取路投关西正路。

望延安府路上来,免不得饥食渴饮,夜住晓行;独自行了半月之上,来到渭州:“这
里也有个经略府,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?”

史进便入城来看时,依然有六街三市。

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。

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。

茶博士问道:“这里经略府在何处?”

茶博士道:“只在前面便是。”

史进道:“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?”

茶博士道:“这府里教头极多,有三四个姓王的,不知那个是王进。”

道犹未了,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。

史进看他时,是个军官模样;头里芝麻罗万字顶头巾;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;上
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;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;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;生得面圆耳
大,鼻直口方,腮边一部落腮胡须,身长八尺,腰阔十围。

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。

茶博士道:“客官,要寻王教头,只问这位提辖,便都认得。”

史进忙起身施礼道:“客官,请坐,拜茶。”

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,像条好汉,便来与他施礼。

两个坐下。

史进道:“小人大胆,敢问官人高姓大名?”那人道:“酒家是经略府提辖,姓鲁,
讳个达字。敢问阿哥,你姓什么?”

史进道:“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。姓史,名进。请问官人,小人有个师父,是东京
八十万禁军教头,姓王,名进,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?”

鲁提辖道:“阿哥,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?”

史进拜道:“小人便是。”

鲁提辖连忙还礼,说道:““闻名不如见!见面胜如闻名。”你要寻王教头,莫不是
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?”

史进道:“正是那人。”

鲁达道:“俺也闻他名字,那个阿哥不在这里。酒家听得说,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
公处勾当。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。那人不在这里。你即是史大郎时,多闻你的
好名字,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。”

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,便出茶坊来。

鲁达回头道:“茶钱,酒家自还你。”

茶博士应道:“提辖但吃不妨,只顾去。”

两两挽了,出得茶坊来,上街行得三五十步,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。史进道:
“兄长,我们看一看。”

分开人众看时,中间里一个人,仗着十来条杆棒,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,一盘子盛
着,插y 虼b上面,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。

史进见了,却认得他。

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,叫做“打虎将”李忠。

史进就人丛中叫道:“师父,多时不见。”

李忠道:“贤弟如何到这里?”

鲁提辖道:“既是史大郎的师父,也和俺去吃三杯。”

李忠道:“待小子卖了膏药,讨了回钱,一同和提辖去。”

鲁达道:“谁奈烦等你!去便同去!”李忠道:“小人的衣饭,无计奈何。提辖先
行,小人便寻将来。--贤弟,你和提辖先行一步。”

鲁达焦躁,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,骂道:“这厮们夹着屁眼撤开!不去的酒家便
打!”

众人见是鲁提辖,一开都走了。

李忠见鲁达凶猛,敢怒而不敢言,只得陪笑道:“好急性的人!”

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,寄顿了枪棒。

三个人转弯抹角,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,门前挑出望竿,挂着酒旗,漾
在空史飘荡。

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。

提辖坐了主位,李忠对席,史进下首坐了。

酒保唱了喏,认的是鲁提辖便道:“提辖官人,打多少酒?”

鲁达道:“先打四角酒来。”

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,又问道:“官人,吃甚下饭?”

鲁达道:“问甚么!但有,只顾卖来,一发算钱还你!这厮!只顾来聒噪!”酒保下
去,随即烫酒上来;但是下口肉食,只顾将来摆一桌子。

三个酒至数杯,正说z ⒐陧A较量些枪法,说得入港,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
咽咽啼哭。

鲁达焦躁,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。

酒保听得,慌忙上来看时,见鲁提辖气愤地。

酒保抄手道:“官人,要甚东西,分付卖来。”

鲁达道:“酒家要甚么!你也须认得酒家!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,搅俺弟
兄们吃酒?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!”

酒保道:“官人息怒。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?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
女两人,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,一时间自苦了啼哭。”

鲁提辖道:“可是作怪!你与我唤得他来。”

酒保去叫。

不多时,只见两个到来∶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,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,手里
拿串拍板,都来到面前。

看那妇人,虽无十分的容貌,也有些动人的颜色,拭着泪眼,向前来,深深的道了三
个万福。

那老儿也都相见了。

鲁达问道:“你两个是那里人家?为甚么啼哭?”

那妇人便道:“官人不知,容奴告禀∶奴家是东京人氏,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,
不想搬移南京去了。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。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。此间有个财主,叫
做“镇关西”郑大官人,因见奴家,便使强媒硬保,要奴作妾。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,虚
钱实契,要了奴家身体。未及三个月,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,将奴赶打出来,不容完聚,
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。父亲懦弱,和他争不得。他又有钱有势。当初不曾得
他一文,如今那讨钱来还他?没计奈何,父亲自小教得家些小曲儿,来这里酒楼上赶座
子,每日但得些钱来,将大半还他,留些少父女们盘缠。这两日,酒客稀少,违了他钱
限,怕他来讨时,受他差耻。父女们想起这苦楚zA无处告诉,因此啼哭。不想误犯了
官,望乞恕罪,高抬贵手!”鲁提辖又问道:“你姓甚么?在那个客店里歇?那个镇关西
郑大官人在那里住?”

老儿答道:“老汉姓金,排行第二。孩儿小字翠莲。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
的郑屠,绰号镇关西。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。”

鲁达听了道:“呸!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,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!这个腌泼才,投托
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,却原来这等欺负人!”

必头看着李忠,史进,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!”史进,
李忠,抱住劝道:“哥哥息怒,明日却理会。”

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。

鲁达又道:“老儿,你来。酒家与你些盘缠,明日便回东京去,如何?”

父女两个告道:“若是能彀回乡去时,便是重生父母,再长爷娘。只是店主人家如何
肯放?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。这个不妨事,俺自有道理。”

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,放在上,看着史进道:“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;你
有银子,借些与俺,酒家明日便送还你。”

史进道:“值甚么,要哥哥还。”

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。

鲁达看着李忠道:“你也借些出来与酒家。”

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。

鲁提辖看了,见少,便道:“也是个不爽利的人!”

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,分付道:“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,面收拾行李。
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,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!”

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。

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。

三人再吃了两角酒,下楼来叫道:“主人家酒钱,酒家明日送来还你。”

主人家连声应道:“提辖只顾自去,但吃不妨,只怕提辖不来赊。”

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,到街上分手。

史进,李忠,各自投客店去了。

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。

到房里,晚饭也不吃,气愤愤地睡了。

主人家又不敢问他。

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,回到店中,安顿了女儿,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
儿;回来收拾了行李,还了房钱,算清了柴米钱,只等来日天明,当夜无事。次早,五更
起来,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,吃罢,收拾了,天色微明,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,
高声叫道:“店小二,那里是金老歇处?”

小二道:“金公,鲁提辖在此寻你。”

金老引了女儿,挑了担儿,作谢提辖,便待出门。

店小二拦住道:“金公,那里去?”

鲁达问道:“他少了你房钱?”

小二道:“小人房钱,昨夜都算还了;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,着落在小人身上看他
哩。”

鲁提辖道:“郑屠的钱,酒家自还他,你放了老儿还乡去!”

那店小二那里肯放。

鲁达大怒,开五指,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复一拳,打落
两个当门牙齿。

小二爬将起来,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。

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。

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,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。

且说鲁达寻思,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,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,约莫金公
去得远了,方才起身,迳到状元桥来。

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,两副肉案,悬挂着三五片猪肉。

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

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。”

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慌忙出柜身来唱喏,道:“提辖恕罪。”

--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。

--“提辖请坐。”

鲁达坐下,道:“奉着经略相公钧旨∶要十斤精肉,切做臊子,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
面。”

郑屠道:“使得,你们快选懊的切十斤去。”

鲁提辖道:“不要那等腌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。”

郑屠道:“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。”

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,细细切做臊子。

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
拢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
这郑屠整整自切了半个时辰,用荷叶包了,道:“提辖,教人送去?”

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!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--也要切做
臊子。”

郑屠道:“却才精的,怕府里要裹馄饨;肥的臊子何用?”

鲁达睁着眼,道:“相公钧旨分付酒家,谁敢问他?”

郑屠道:“是合用的东西,小人切便了。”

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,把荷叶包了。

整弄了一早晨,却得饭罢时候。

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
郑屠道:“着人与提辖拿了,送将府里去?”

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金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
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遗我!”

鲁达听得,跳起身来,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,睁着眼,看着郑屠,道:“酒家特地要
消遗你!”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,却似下了一阵的“肉雨。”郑屠大怒,两条忿气从脚
底下直冲到顶门;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;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,
托地跳将下来。

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。

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,那个敢向前来劝;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;和那店小二也惊
得呆了。

郑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来要揪鲁达;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入去,望小腹上
只一脚,腾地倒在当街上。

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酒家始投老种经
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”郑关西!”

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“郑关西!”

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?”

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铺∶咸
的,酸的,辣的,一发都滚出来。

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

鲁达骂道:“直娘贼!惫敢应口!”

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棱缝裂,乌珠迸出,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∶
红的,黑的,紫的,都绽将出来。

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,谁敢向前来劝?郑屠当不过,讨饶。

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破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酒家便饶你了!你如今对俺讨
饶,酒家偏不饶你!”

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∶磐儿,钹儿,铙儿,一齐响。

鲁达看时,只见郑屠挺在地上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了入的气,个动掸不得。鲁提辖
假意道:“你这厮诈死,,酒家再打!”

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。

鲁达寻思道:“俺只指望打这厮一顿,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。酒家须吃官司,又没
人送饭,不如及早撒开。”

拔步便走,回头指着郑屠尸道:“你诈死!酒家和你慢慢理会!”

一头骂,一头大踏步去了。

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。

鲁提辖回到下处,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,细软银两;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;提了一条
齐眉短棒,奔出南门,一道烟走了。

且说郑屠家中众人和那报信的店小二救了半日,不活,呜呼死了。

老小邻人迳来州衙告状,候得府尹升厅,接了状子,看罢,道:“鲁达系经略府提
辖,不敢擅自迳来捉捕凶身。”

府尹随即上轿,来到经略府前,下了轿子,把门军士入去报知。

经略听得,教请。

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。

经略道:“何来?”

府尹禀道:“好教相公得知,府中提辖鲁达无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。不曾禀过相公,
不敢擅自捉拿凶身。”

经略听了,吃了一惊,寻思道:“这鲁达虽好武艺,只见性格卤。今番做出人命事,
俺如何护得短?...须教推问使得。”

经略回府尹道:“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的军官。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,拨他
来做个提辖。既然犯了人命罪过,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。如若供招明白,拟罪已定,也须
教我父亲知道,方可断决。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,却不好看。”

府尹禀道:“下官问了情繇,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,方敢断遣。”府尹辞了经略
相公,出到府前,上了轿,回到州衙里,升厅坐下,便唤当日揖捕使臣押下文书,捉拿犯
人鲁达。

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,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迳到鲁提辖下处。

只见房主人道:“却才带了些包裹,提了短棒,出去了。小人只道奉着差使,又不敢
问他。”

王观察听了,教打开他房门看时,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。

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,州南走到州北,捉拿不见。

王观察又捉了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:“鲁提辖惧罪在逃,不知去
向,只拿得房主人并邻舍在此。”

府尹见说,且教监下,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,点了仵作行人,仰着本地方官人
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,已了,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,寄在寺院。

一面叠成文案,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。

原告人保领回家。

邻佑杖断有失救应。

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。

鲁达在逃。

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,各处追捉;出赏一千贯;写了鲁达的年甲,贯址,形貌,到
处张挂。

一干人等疏放听候。

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,不在话下。

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,东逃西奔,急急忙忙,行过了几处州府,正是“饥不择食,寒
不择衣,慌不择路,贫不择妻。”

鲁达心慌抢路,正不知投那里去的是;一连地行了半月之上,却走到代州雁门县;入
得城来,见这市井闹热,人烟骤集,车马驰,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,端的整齐,
虽然是个县治,胜如州府,鲁提辖正行之间,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。

鲁达看见挨满,也钻在人丛里听时。

--鲁达却不识字。

--只听得众人读道:“代州雁门县依奉太原府指挥使司,该准渭州文字,捕捉打死
郑屠犯人鲁达,即系经略府提辖。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者,与犯人同罪;若有人捕获前来
或首到告官,支给赏钱一千贯文。...”鲁提辖正听到那里,只听得背后一个人大叫
道:“张大哥,你如何在这里?”

拦腰抱住,扯离了十字路口。

不是这个人看见了,横拖倒拽将去,有分教∶鲁提辖剃除头发,削去胡须,倒换过杀
人姓名,薅恼杀诸佛罗汉;直教∶禅杖打开危险路,戒刀杀尽不平人。

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,且听下回分解。

二二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
施耐庵
三人来到潘家洒楼上,拣个齐楚阁儿里坐下。提辖坐了主位,李忠对席,史进下首坐了。酒保唱了喏,认得是鲁提辖,便道:“提辖官人,打多少酒?”鲁达道:“先打四角酒来。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,又问道:“官人,吃甚下饭?”鲁达道:“问甚么!但有,只顾卖来,一发算钱还你!这厮,只顾来聒噪!”酒保下去,随即烫酒上来,但是下口肉食,只顾将来摆一桌子。
三个酒至数杯,正说些闲话,较量些枪法,说得入港,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。鲁达焦躁,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。酒保听得,慌忙上来看时,见鲁提辖气愤愤地。洒保抄手道:“官人要甚东西,分付卖来。”鲁达道:“洒家要甚么!你也须认得洒家!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,搅俺弟兄们吃洒?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!”酒保道:“官人息怒。小人怎敢教人啼哭,打搅官人吃酒?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,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,一时间自苦了啼哭。”鲁提辖道:“可是作怪!你与我唤得他来。”酒保去叫。不多时,只见两个到来: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,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,手里拿串拍板,都来到面前。看那妇人,虽无十分容貌,也有些动人的颜色,拭着眼泪,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。那老儿也都相见了。
鲁达问道:“你两个是那里人家?为甚啼哭?”那妇人便道:“官人不知,容奴告禀。奴家是东京人氏,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,不想搬移南京去了。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。女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。此间有个财主,叫做‘镇关西’郑大官人,因见奴家,便使强媒硬保,要奴做妾 。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,虚钱实契,要了奴家身体。未及三个月,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,将奴赶打出来,不容完聚,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,父亲懦弱,和他争执不得,他又有钱有势。当初不曾得他一文,如今那讨钱来还他?没计奈何,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,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,每日但得这些钱来,将大半还他,留些少女父们盘缠。这两日酒客稀少,违了他钱限,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。女父们想起这苦楚来,无处告诉,因此啼哭。不想误触犯了官人,望乞恕罪,高抬贵手!”
鲁提辖又问道:“你姓甚么?在那个客店里歇?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?”老儿答道:“老汉姓金,排行第二。孩儿小字翠莲。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,绰号镇关西。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。”鲁达听了道:“呸!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,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!这个腌臜泼才,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,却原来这等欺负人!”回头看着李忠、史进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!”史进、李忠抱住劝道:“哥哥息怒,明日却理会。”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。
鲁达又道:“老儿,你来!洒家与你些盘缠,明日便回东京去,何如?”父女两个告道:“若能彀回乡去时,便是重生父母,再长爷娘。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?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。”鲁提辖道:“这个不妨事,俺自有道理。”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,放在桌上,看着史进道:“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;你有银子,借些与俺,洒家明日便送还你。”史进道:“直甚么,要哥哥还!”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。鲁达看着李忠道:“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。”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。鲁提辖看了见少,便道:“也是个不爽利的人!”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,分付道:“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,一面收拾行李。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,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!”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。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。
三人再吃了两角酒,下楼来叫道:“主人家,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。”主人家连声应道:“提辖只顾自去,但吃不妨,只怕是提辖不来赊。”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,到街上分手。史进、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。
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,到房里,晚饭也不吃,气愤愤地睡了。主人家又不敢问他。
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,回到店中,安顿了女儿,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,回来收拾了行李,还了房宿钱,算清了柴米钱,只等来日天明。当夜无事。次早五更起来,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,吃罢,收拾了。天色微明,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,高声叫道:“店小二,那里是金老歇处?”小二道:“金公,鲁提辖在此寻你。”金公开了房门道:“提辖官人,里面请坐。”鲁达道:“坐甚么!你去便去,等甚么!”金老引了女儿,挑了担儿,作谢提辖,便待出门。店小二拦住道:“金公,那里去?”鲁达问道:“他少你房钱?”小二道:“小人房钱,昨夜都算还了;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,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。”鲁提辖道:“郑屠的钱,洒家自还他,你放这老儿还乡去!”那店小二那里肯放。鲁达大怒,揸开五指,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复一拳,打落两个当门牙齿。小二爬将起来,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。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。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,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。
且说鲁达寻思,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,且向店里掇条凳子,坐了两个时辰。约莫金公去得远了,方才起身,迳到状元桥来。
且说郑屠开着两间门面,两副肉案,悬挂着三五片猪肉。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!”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:“提辖恕罪!”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,“提辖请坐。”鲁达坐下道:“奉着经略相公钧旨:要十斤精肉,切作臊子,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。”郑屠道:“使得,——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。”鲁提辖道:“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,你自与我切。”郑屠道:“说得是,小人自切便了。”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,细细切做臊子。
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扰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,用荷叶包了道:“提辖,叫人送去?”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,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”郑屠道:“却才精的,怕府里要裹馄饨,肥的臊子何用?”鲁达睁着眼道:“相公钧旨分付洒家,谁敢问他?”郑屠道:“是合用的东西,小人切便了。”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,也细细的切做臊子,把荷叶包了。整弄了一早辰,却得饭罢时候。
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郑屠道:“着人与提辖拿了,送将府里去?”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?”鲁达听得,跳起身来,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,睁着眼,看着郑屠道:“洒家特地要消遣你!”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,却似下了一阵的“肉雨”。郑屠大怒,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,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,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,托地跳将下来。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。
众邻居并十来个火家,那个敢向前来劝。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,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。
郑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来要揪鲁达;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入去,望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倒在当街上。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?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鲁达骂道:“直娘贼!还敢应口!”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棱缝裂,乌珠迸出,也似开了个彩帛铺,红的、黑的、紫的都绽将出来。
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,谁敢向前来劝。
郑屠当不过,讨饶。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破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洒家倒饶了你!你如今对俺讨饶,洒家偏不饶你!”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,磬儿、钹儿、铙儿一齐响。鲁达看时,只见郑屠挺在地上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了入的气,动掸不得。
鲁提辖假意道:“你这厮诈死,洒家再打!”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。鲁达寻思道:“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,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。洒家须吃官司,又没人送饭,不如及早撒开。”拔步便走,回头指着郑屠尸道:“你诈死,洒家和你慢慢理会!”一头骂,一头大踏步去了。
街坊邻居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。
鲁提辖回到下处,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,细软银两,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;提了一条齐眉短棒,奔出南门,一道烟走了。
* 节选自《水浒》(七十一回本)第三回。

郑屠开着两间门面,两副肉案,悬挂着三五片猪肉。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!”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:“提辖恕罪!”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,“提辖请坐。”鲁达坐下道:“奉着经略相公钧旨:要十斤精肉,切作臊子,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。”郑屠道:“使得,——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。”鲁提辖道:“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,你自与我切。”郑屠道:“说得是,小人自切便了。”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,细细切做臊子。
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扰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,用荷叶包了道:“提辖,叫人送去?”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,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”郑屠道:“却才精的,怕府里要裹馄饨,肥的臊子何用?”鲁达睁着眼道:“相公钧旨分付洒家,谁敢问他?”郑屠道:“是合用的东西,小人切便了。”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,也细细的切做臊子,把荷叶包了。整弄了一早辰,却得饭罢时候。
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郑屠道:“着人与提辖拿了,送将府里去?”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?”鲁达听得,跳起身来,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,睁着眼,看着郑屠道:“洒家特地要消遣你!”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,却似下了一阵的“肉雨”。郑屠大怒,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,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,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,托地跳将下来。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。
众邻居并十来个火家,那个敢向前来劝。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,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。
郑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来要揪鲁达;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入去,望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倒在当街上。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?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鲁达骂道:“直娘贼!还敢应口!”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棱缝裂,乌珠迸出,也似开了个彩帛铺,红的、黑的、紫的都绽将出来。
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,谁敢向前来劝。
郑屠当不过,讨饶。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破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洒家倒饶了你!你如今对俺讨饶,洒家偏不饶你!”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,磬儿、钹儿、铙儿一齐响。鲁达看时,只见郑屠挺在地上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了入的气,动掸不得。
鲁提辖假意道:“你这厮诈死,洒家再打!”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。鲁达寻思道:“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,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。洒家须吃官司,又没人送饭,不如及早撒开。”拔步便走,回头指着郑屠尸道:“你诈死,洒家和你慢慢理会!”一头骂,一头大踏步去了。
街坊邻居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。
鲁提辖回到下处,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,细软银两,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;提了一条齐眉短棒,奔出南门,一道烟走了。

是缩写吗?
有一天,一个叫鲁提辖的军官在酒馆和酒,
听见有认在哭闹老火了,
就跑前去大吼
:“哭什么呢?”
一看是一老汉喝小姑娘,
看样子是受了什么欺负,
就问了
。才知,
原来是一叫镇关西的混混见人家小姑娘漂亮就想强抢,
而且那混混还是个卖猪肉的,那鲁提辖拳一听这还了得
,马上答应替他们摆平。
于是他就想:
总不能上前就个人来一拳吧,
就想先激怒他,
到镇关西的猪肉档上买肉,
先要了十斤精肉,
没一丝肥的,
每斤切成十块
,那镇关西看鲁提辖人高马打的不是什么善类
。就忍了,
鲁提辖见镇关西有点火了就暗自高兴
,又要了十斤肥肉不要一丝精的,
的镇关西切完后就不要了
,那镇关西当场就火了
,妈的来找茬的,
也就不客气了提起拳就朝鲁提辖打来。
拳还没到人就先飞了,
原来是提辖先把他给打了
紧接着提辖又是两拳,
把那家伙打趴了,也怪那个小混混不经打,
受三拳就不行了,
见如来去了。
老鲁一看,
啊!
死人了!
就马上回家,
卷上行李去当和尚了。

《鲁提辖拳打镇关西》原文及翻译

原文:
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,拣个 齐楚阁儿里坐下。提辖坐了主位, 李忠对席,史进下首坐了。酒保唱了喏,认得是鲁提辖,便道:“提辖官人,打多少酒?” 鲁达说:“先打四角酒来。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,又问道:“官人,吃甚下饭?”鲁达道:“问甚么!但有,只顾卖来,一发算钱还你!这厮,只顾来聒噪!”酒保下去,随即烫酒上来,但是下口肉食,只顾将来摆一桌子。
三个酒至数杯,正说些闲话,较量些枪法,说得入港,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。鲁达焦躁,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。酒保听得,慌忙上来看时,见鲁提辖 气愤愤地。酒保抄手道:“官人要甚东西,分付卖来。”鲁达道:“ 洒家要甚么!你也须认得洒家!却 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,搅俺弟兄们吃酒?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!”酒保道:“官人息怒。小人怎敢教人啼哭,打搅官人吃酒?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,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,一时间自苦了啼哭。”鲁提辖道:“可是作怪!你与我唤得他来。”酒保去叫。不多时,只见两个到来: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,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,手里拿串拍板,都来到面前。看那妇人,虽无十分容貌,也有些动人的颜色,拭着眼泪,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。那老儿也都相见了。
鲁达问道:“你两个是那里人家?为甚啼哭?”那妇人便道:“官人不知,容奴 告禀。奴家是东京人氏,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,不想搬移南京去了。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。女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。此间有个财主,叫做‘镇关西’郑大官人,因见奴家,便使强媒硬保,要奴做妾 。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,虚钱实契,要了奴家身体。未及三个月,他家 大娘子好生利害,将奴赶打出来,不容完聚,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,父亲懦弱,和他争执不得,他又有钱有势。当初不曾得他一文,如今那讨钱来还他? 没计奈何,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,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,每日但得这些钱来,将大半还他,留些少女父们盘缠。这两日酒客稀少,违了他 钱限,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。女父们想起这苦楚来,无处告诉,因此啼哭。不想误触犯了官人,望乞恕罪,高抬贵手!”
鲁提辖又问道:“你姓甚么?在那个客店里歇?那个 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?”老儿答道:“老汉姓金,排行第二。孩儿小字翠莲。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,绰号镇关西。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。”鲁达听了道:“呸!俺知道那个郑大官人, 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!这个腌臜泼才,投托着俺小种经略 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,却原来这等欺负人!”回头看着 李忠、史进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 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!”史进、李忠抱住劝道:“哥哥息怒,明日却理会。”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。
鲁达又道:“老儿,你来!洒家与你些盘缠,明日便回东京去,怎么样?”父女两个告道:“若能回乡去时,便是重生父母,再长爷娘。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?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。”鲁提辖道:“这个不妨事,俺自有道理。”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,放在桌上,看着史进道:“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;你有银子,借些与俺,洒家明日便送还你。”史进道:“直甚么,要哥哥还!”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。鲁达看着 李忠道:“你也借些出来与 洒家。”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。鲁提辖看了见少,便道:“也是个不爽利的人!”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,分付道:“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,一面收拾行李。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,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!”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。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。
三人再吃了两角酒,下楼来叫道:“主人家,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。”主人家连声应道:“提辖只顾自去,但吃不妨,只怕是提辖不来赊。”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,到街上分手。史进、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。
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,到房里,晚饭也不吃, 气愤愤地睡了。主人家又不敢问他。
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,回到店中,安顿了女儿,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,回来收拾了行李,还了房宿钱,算清了柴米钱,只等来日天明。当夜无事。次早五更起来,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,吃罢,收拾了。天色微明,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,高声叫道:“店小二,那里是金老歇处?”小二道:“金公,鲁提辖在此寻你。”金公开了房门道:“提辖官人,里面请坐。”鲁达道:“坐什么!你去便去,等什么!”金老引了女儿,挑了担儿,作谢提辖, 便待出门。店小二拦住道:“金公,那里去?”鲁达问道:“他少你房钱?”小二道:“小人房钱,昨夜都算还了;须欠郑大官人典 身钱,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。”鲁提辖道:“郑屠的钱, 洒家自还他,你放这老儿还乡去!”那店小二那里肯放。鲁达大怒,揸开五指,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复一拳,打落两个当门牙齿。小二爬将起来, 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。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。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,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。
且说鲁达寻思,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,且向店里掇条凳子,坐了两个时辰。约莫金公去得远了,方才起身,迳到状元桥来。
且说郑屠开着两间门面,两副肉案,悬挂着三五片猪肉。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!”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慌忙 出柜身来 唱喏道:“提辖恕罪!”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,“提辖请坐。”鲁达坐下道:“奉着经略相公钧旨:要十斤精肉,切作臊子,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。”郑屠道:“使得,——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。”鲁提辖道:“不要那等腌臜厮们动手,你自与我切。”郑屠道:“说得是,小人自切便了。”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,细细切做臊子。
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扰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这郑屠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,用荷叶包了道:“提辖,叫人送去?”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,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”郑屠道:“却才精的,怕府里要裹馄饨,肥的臊子何用?”鲁达睁着眼道:“ 相公钧旨分付 洒家,谁敢问他?”郑屠道:“是合用的东西,小人切便了。”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,也细细的切做臊子,把荷叶包了。整弄了一早辰,却得饭罢时候。
那店小二那里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郑屠道:“着人与提辖拿了,送将府里去?”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金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?”鲁达听得,跳起身来,拿着那两包臊子在手,睁着眼,看着郑屠道:“洒家特地要消遣你!”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,却似下了一阵的“肉雨”。郑屠大怒,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,心头那一把 无明火腾腾的按捺不住,从 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, 托地跳将下来。鲁提辖早拔步在当街上。
众邻居并十来个火家,那个敢向前来劝。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,和那店小二也惊得呆了。
郑屠右手拿刀,左手便要来揪鲁达;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 入去,望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倒在当街上。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如何强骗了 金翠莲?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鲁达骂道:“ 直娘贼!还敢应口!”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,打得眼 棱缝裂,乌珠迸出,也似开了个彩帛铺,红的、黑的、紫的都绽将出来。
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,谁敢向前来劝。
郑屠当不过,讨饶。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破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 洒家倒饶了你!你如今对俺讨饶,洒家偏不饶你!”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,磬儿、钹儿、铙儿一齐响。鲁达看时,只见郑屠挺在地上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了入的气, 动掸不得。
鲁提辖假意道:“你这厮诈死,洒家再打!”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。鲁达寻思道:“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,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。 洒家须吃官司,又没人送饭,不如及早撒开。”拔步便走,回头指着郑屠尸道:“你诈死,洒家和你慢慢理会!”一头骂,一头大踏步去了。
街坊邻居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。
鲁提辖回到下处,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,细软银两,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;提了一条齐眉短棒,奔出南门, 一道烟走了。
* 节选自《水浒》(七十一回本)第三回。
翻译: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北宋年间,好汉九纹龙 史进来到渭州,结识了小种经略府的鲁达鲁提辖,两人意气相投,一起去喝酒。路上,遇见好汉打虎将李忠,于是三个人一起去喝酒。 到了酒馆,刚喝了没几杯,就听隔壁传来一阵阵啼哭。听了一会儿, 鲁达心里烦躁,把手里的酒碗往地下一摔,酒保赶紧过来赔罪。 鲁达说:“那是谁在隔壁打扰我喝酒,你把他们给我叫过来。” 片刻,酒保带进一个白头老翁,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,刚才就是他们在隔壁哭泣。鲁达让他们别哭了,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听听,那女子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 原来,父女二人姓金,女儿名叫 金翠莲,是郑州人。和父母来到渭州投亲靠友,没想到亲戚家搬到南京。母亲在此地病死了,父女二人回不去家,只好在酒楼卖唱。 有个“镇关西”郑大官人,看到金翠莲有些姿色,就强行找媒人作媒,纳她为妾,还写了三千贯彩礼钱的文书。可这三千贯钱,一文都没有给。 金翠莲嫁到郑大官人家不满两个月,就被他老婆赶了出来,还追着讨要彩礼钱。老父亲当初连一文钱也没得到,如今哪里来钱还他。不得已,父女二人只好在酒楼卖唱,每天的收入被他们家人拿走大半,这几天酒客稀少,赚不到钱,父女俩人想到又要受他家人打骂,又伤心又害怕,这才哭了起来。 鲁达说:“不就是那个卖肉的泼皮,还好意思称‘镇关西’,你们等着,我去打死他就来。”说完拔脚就要出门。 史进和李忠赶忙拦住,劝了半天才又坐下。鲁达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银子,又让史进和李忠凑了些,凑足十五两银子,给了金翠莲父女,让他们第二天一早回东京去。 送走了金翠莲父女,鲁达越想越生气,快步来到状元桥。 到了 郑屠户的肉铺前,郑屠户正坐在里面喝茶。看到鲁达来了,郑屠户赶忙起身,笑脸相迎,招呼伙计搬了个凳子给鲁达坐。 鲁达不动声色坐下说道:“奉小种经略相公之命,来买点肉,要十斤精肉,半点肥肉也不要有,细细剁成肉泥。” 郑屠户说:“那好办,提辖稍坐,我让伙计们立刻去办。” 鲁达说:“不,你亲自来剁。” 郑屠户说:”行,我亲自切好了。“郑屠户选了十斤上好精肉,一点肥的也没有,细细地剁成肉泥。直忙活了半个时辰,这才弄好,包在荷叶里,让伙计给经略府送去。 鲁达说:“先别送,再要十斤肥的,半点精肉也不要有,细细剁成肉泥。” 郑屠户说:“刚才刚切了瘦肉馅,本来以为府上要包馄饨用,肥肉馅用来干什么呀?” 鲁达说:“相公吩咐,谁敢问他,让你剁你就剁好了,问那么多干什么?” 郑屠户又选了十斤肥肉,又细细剁了十斤肥肉馅包好,这一趟弄了一个早晨。 鲁达又说:“还要十斤寸金软骨,半点肉也不要,细细剁碎。” 郑屠户笑着说:“提辖不会是来捉弄在下的吧。” 鲁达拿起剁好的两包肉馅说道:“洒家就是来捉弄你的。”说着,把肉馅往郑屠户脸上一扔,就好像下了一阵“肉雨”。 郑屠户心头火起,操了一把尖刀,恶狠狠扑过来。鲁达一把擒住他手腕,一脚踢在小肚子上,郑屠户扑通一下倒在地上。鲁达用脚踩住郑屠户胸膛,骂道:“你这狗一样的人,也敢叫镇关西,你是怎么骗了金翠莲的。”说着,一拳打在郑屠户鼻子上,就好像开了个油盐铺,酸甜苦辣都冒出来了。 郑屠户手里的刀也扔到一边,嘴里大叫:“打得好。” 鲁达说:“还敢应声,没打够你。”照准眼上又是一拳,这次好像开了个染坊,红的黑的紫的都冒了出来。 这回郑屠户开始求饶了,鲁达说:“你不求饶,硬到底洒家就不打你了,求饶还打。”又是一拳打在太阳穴上,这次就像开了个乐器铺,锣鼓铙钹一齐响。 郑屠户挺在地上,一下子不动弹了,鲁达说:“你这家伙装死,洒家还打。”正提拳要打,看见郑屠户脸色渐渐变了,果然被打死了。 鲁达寻思:“我本来只指望毒打他一顿,没想到这三拳真打死了他,我肯定要吃官司,又没人给我送饭,不如趁早离开。”心里想着,鲁达站起身来,大步离开,一边走,一边回头喊道:“你这小子装死,回头再找你算账。“鲁达回到家里,收拾了些衣服,拿了一条齐眉棍,出了南门,一溜烟走了。 外面官兵搜捕,鲁达无处可去,只好跑到五台山出家避难,起法名鲁智深。但他生性豪爽,喜好饮酒吃肉,耐不住清规戒律,没几天就因喝酒闯下大祸。寺院主持给东京大相国寺主持写了一封信,让鲁智深去那里修行。
故事出自《水浒传》第三回,《水浒传》原名《江湖豪客传》或《 水浒全传》,美国记者翻译书名为《all men are brothers( 四海之内皆兄弟)》,《水浒传》的题目是由 罗贯中所命,在当时为禁书。《水浒传》的作者历来有争议,一般人认为是 施耐庵据民间流传宋江起义的故事所写的。
创作背景:北宋末年,宋江带领36人在水泊梁山的农民起义,以强烈的反抗意识和传奇色彩在民间广泛流传。宋金元时期,恰值说书、戏曲等通俗文艺逐渐发展到成熟阶段,于是有关宋江起义的故事经过艺术加工,编成话本和杂剧讲述和演唱。经过200多年的演进,施耐庵、罗贯中在广泛流传的民间故事、话本、戏曲的基础上,进行了综合性的再创造,写就了中国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《水浒传》。

本文出自《水浒传》第三回(七十回)《水浒传》,中国四大名著之一,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用白话文写成的章回小说,作于元末明初。

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原文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原文:彼时鲁提辖正和朋友在酒楼饮酒,忽然听闻旁人说起镇关西欺压百姓的种种行为。怒火中烧的鲁提辖决定去寻镇关西理论。次日清晨,鲁提辖约了几个朋友来到镇关西的肉铺前,故意挑衅引其出店。镇关西被激怒后,两人发生冲突,鲁提辖三拳将镇关西打死。随后,鲁提辖迅速离去,留下一地...

简述《水浒传》中“鲁提辖拳打镇关西”这一故事情节
1、第三回 史太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史进私通少华山贼寇,被李吉告发,官兵包围史家庄。史进无奈,火烧史家庄,并率领众庄客及少华山好汉杀出了庄,躲进了少华山。史进不愿落草,辞别了朱武等人,去了渭州。在渭州一酒楼上,史进结识了鲁达。二人出了酒楼,在街上又结识了李忠。三人来到...
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,,第一拳打在郑居屠哪里
一、鲁智深拳打镇关西,第一拳头打在了鼻子上,第二拳打在眼睛上,第三拳打在太阳穴上,相关的原文如下: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一发都滚出来。郑屠挣不起来,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,口里只叫:“打得好!”鲁达骂道:...
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中的“镇关西”的意思是?
出自:明代施耐庵《水浒传》中的《鲁提辖拳打镇关西》原文: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。译文:老子我自从投奔了官家以后,做了提辖,关西哪个人不认识我,也不敢叫镇关西。

《水浒传——鲁提辖拳打镇关西》
一天下午,鲁达、李忠、史进三人到潘家酒楼喝酒,听到隔壁阁子有人啼哭,鲁达叫酒保带来金家父女询问原因。听了金家父女对镇关西强媒硬娶,虚钱实契强占翠莲,又将她赶出,还向金家追要典身钱的血泪控诉,激起鲁达对镇关西大怒,当即赠送两,为金家父女安排出逃方法。第二天一早,鲁达赶到金家父女...

<鲁提辖拳打镇关西>原文,翻译
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‘镇关西’!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?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迸流,鼻子歪在半边,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,咸的、酸的、辣的...

水浒传的“拳打镇关西”
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话说当时史进道:“却怎生是好?”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答道:“哥哥,你是 干净的人,休为我等连累了。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,出去请赏,免得负累了你 不好看。”史进道:“如何使得!恁地时,是我赚你们来,捉你请赏,枉惹天下人 笑。我若是死时,与你们同死,活时...

“鲁提辖拳打镇关西”的原文是什么?
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,赶将入去,望小腹上只一脚,腾地踢倒了在当街上。鲁达再入一步,踏住胸脯,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,看着这郑屠道:“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,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,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。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,狗一般的人,也叫做镇关西!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!”扑的只一拳,正打在鼻子上,打得...

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原文
鲁提辖回到经略府,晚饭不吃,满心愤怒地休息。金老父女得到鲁提辖的十五两银子,准备逃离此地。店小二试图阻拦,但鲁提辖一怒之下,痛打了店小二。金老父女趁机逃走,而鲁提辖坐等金老走得远了,才去状元桥找郑屠。郑屠见到鲁提辖,本想赔礼,却遭到鲁达的刁难,要求他亲自切肉。鲁达反复刁难,只为找...

在古典名著《水浒传》鲁提辖拳打镇关西”中,鲁提辖究竟为何要打镇关西...
原因:鲁达是一个嫉恶如仇、爱打抱不平的人。镇关西强媒硬娶,虚钱实契强占翠莲,又将她赶出,还向金家追要典身钱。鲁达知道原因后便气不打一处来,决定替她出气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内容:鲁智深与史进李忠喝酒遇到卖唱两父女,金老汉和女儿金翠莲。金翠莲被迫嫁与郑屠为妾,后来被其妻赶出门,...